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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一误,情灭葬宝

时间:2018-02-08 08:59:57 来源:扬州大学张漫漫原创 作者:张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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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一误,情灭葬宝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讲述了北京名妓杜十娘久有从良之志,与李甲之情投意合,为了摆脱七年来屈辱的妓女生活,选择李甲作为从良的对象,可是纨绔公子李甲却在她从良的旅途中出卖了她。绝望之余,杜十娘便抱着百宝箱投江自尽。

所托非人,爱情成空

名妓杜十娘与李甲相恋,机智地与老鸨周旋脱离火坑,携带私攒的钱财追随李甲。李甲原是要带上杜十娘回绍兴老家,但因父亲在家盛怒,他们原打算先在苏杭一带浮居,待父亲怒气消减后再带杜十娘回家。然一浪荡子弟孙富因无意窥见杜十娘花容月貌,遂以三寸不烂之舌赚得李甲同意用一千两银子将杜十娘卖给他,杜十娘痛斥李甲,怒沉百宝箱,投江而死。杜十娘还以为自己终于找寻到了真正的爱,终于做了一回真正的人,赎身的轻松和喜悦尚未褪尽,就失去了她其实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的真正的爱情,又再次沦为被买卖的低贱的身份。当支撑自己的爱情化作幻影,她痛斥李甲的负心无情,鄙夷孙富的丑恶无耻,但最后,还是向这个无情的结局低头了,她被彻底地伤害了,死是最激烈的方式,可又何尝不是她唯一的方式?杜十娘的反抗不同于《诗经·氓》“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无奈,不同于《莺莺传》“命也如此,知复何言”的哀怨,不同于《霍小玉传》“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如此”的幽怨,她身上体现出了独立的思想,不得不由衷感慨杜十娘的人格力量。

杜十娘虽身陷肮脏之地,却并不愿与世同污。依她在京城教坊中的声望地位,她大可以满足于“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的随波逐流,因为她有着“院中若识杜老撇,千家粉面都如鬼”的美丽容貌,她“历过了多少公子王孙,一个个情迷意荡,破家荡产而不惜”。但可贵的是,杜十娘并未沉醉其中,因为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好似过着被捧着的生活,其本质仍旧是被玩弄的角色,所以她期待“觅一佳侣,共跨秦楼之凤”。

沦落风尘的杜十娘是自尊自爱的,她渴望的不是“五陵年少争缠头”;她从未丧失尊严,追求自主的权利;她期望有尊严的爱情,不是虚情假意。《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老鸨责骂十娘“别人家样的女儿便是摇钱树,千生万活,偏我家晦气,养了个退财白虎”,老鸨的话是她与其他人不同,不愿成为老鸨手中的商品的明证。加在十娘身上的标签有“京城名妓”、“烟花”、“花柳”、“不节之人”,但她用心追求有尊严的生活,争取个人的爱情自由自主。杜十娘没有沉迷奢华,而向往人间真情,与李甲“一双两好,情投意合……又见李公子忠厚志诚,甚有心向他”。杜十娘冲破老鸨对自己的操控,用自己的智谋捍卫爱情,李甲有钱时“一双两好,情投意合”;李甲没钱时“真情相好,见他手头愈短,心头愈热”,她期许的爱情是发自于内心的珍爱和尊重,没有任何功利色彩的至纯至美的感情。

在我看来,没有比纯粹的真心更加珍贵的了,十娘的出身让她处于社会的底层,处在被人羞辱的境地,我认为这是忽视了这个人本身的偏执看法。是的,她没有清白的出身,但她有可贵的真心,这在上层社会也是不常有的。她不肯用百宝箱苟全得到幸福,不肯接受被买卖的命运等种种举动,她付出的“真情”可以说是发自内心的珍爱和尊重。“后人评论此事,独谓十娘千古女侠,岂不能觅一佳侣,共跨秦楼之风,乃错认李公子,明珠美玉,投于盲人,以致恩变为仇,万种恩情,化为流水,深可惜也!”

我认为十娘是进步的,她渴望爱情的自主,她要求选择的自由,她有为爱情一往无前的勇气,也有为尊严毅然葬宝的意气。她身上有着超越阶级的可贵品质和精神志气,十娘的存在对于时代的意义重于千金。

一个自私怯懦,一个为情所惑

李甲承受不住封建社会礼教势力、金钱所加给它的沉重压力,他自私怯懦的本质暴露无遗。李甲既不愿和杜十娘断绝来往,做父亲的孝子贤儿,也不愿和杜十娘大胆结合,自立门户,和父亲公然抵抗。他只是懦弱地在父亲和杜十娘之间徘徊,不做选择,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更是他无主见的体现。在父亲断绝了经济供给之后,他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两,不思谋生之计,仍留恋在妓院中靠着十娘生活。李甲配不上十娘,一个贪恋美色而又软弱自私的纨绔子弟,他没有从内心深处理解和尊重一个渴望跳出火坑妓女的痛苦和愿望。一个“原是没主意”又“惧怕老子”的地主官僚家庭的顺从子孙,又怎能背叛自己的阶级,与一个处于社会最下层的妓女永远结合在一起?在李甲的心里,自然有一种优越感,认为是十娘高攀;在李甲的骨子里,他也并不相信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对抗大家来与十娘长相厮守;在李甲的深层意识里,他留恋他原处的上层阶级,他没有勇气去与旧家庭彻底决裂。

经受不住考验的爱情自然长久不了,李甲心里其实是不确定的,他犹豫为了一个杜十娘将自己的家庭前途都抛弃是否值得。直到遇到了孙富,孙富的一番话看起来句句是为李甲所思所想,显得在情在理,不由得令李甲抨然心动、觉悟前非。和杜十娘结合,只能永远过漂泊的生活,过穷困潦倒的日子,永远众叛亲离,被排除在社会正统之外。如果听从孙富的建议,不但得到千金,而且可以息父怒,有家可归,一切可以走回正途。这么一思量之后,李甲的选择清晰起来,坚定起来:向父亲屈服,将杜十娘出卖。将杜十娘当作商品一样的转手卖掉了,也将所有的情和意、良知、感激等统统抛弃了,丝毫不考虑到在其潦倒之际杜十娘的忘我付出。李甲和孙富都是无情无义之辈,他们确实是可恶至极,但另一方面我也为十娘的识人不清而叹惋。

杜十娘为情所迷惑,她失掉了看透上层社会虚伪本质的理智。纯洁善良的杜十娘,不理解封建制度、宗法礼教的森严和残暴,不理解自己身份,地位与贵族豪门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幻想用恭顺来调和阶级矛盾,用珠宝来换取自己在地主官僚家庭中的一席地位。当这些一厢情愿的想法都无法成真的时候,她的爱情理想的毁灭在那样的社会里是必然的。

杜十娘的不幸遭遇是对当时黑暗社会的控诉,作品对杜十娘的同情和对李甲、孙富的揭露,表现了作者的爱憎。这个故事在形式上表现出来的是李甲与杜十娘的矛盾,而实质上却是杜十娘美好的生活愿望与当时社会制度的矛盾。小说就是从这样的深度和广度上暴露了封建和宗法礼教黑暗本质,从而表现了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和反封建的积极意义。

吃人的社会,悲剧的必然

这篇小说从一定深度和广度上揭示了杜十娘生活悲剧的社会根源,在客观上暴露了封建制度和宗法礼教的吃人本质。

杜十娘是真、善、美的化身,她虽身为妓女,却心灵纯真,情操高尚,有着坚贞不屈的性格和优美的品行,而李甲、孙富之流则是灵魂丑恶、行为卑劣的伪君子。但在封建制度所庇护的恶势力的联合迫害下,十娘的美好生活愿望旦夕付之东流,自己也不得不葬身鱼腹。小说末尾部分写十娘在船上昂首挺立,痛斥李甲、孙富,而李甲之辈俯伏在地,“且悔且泣”,受到正义的遣责,二者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照。十娘投江后,岸上旁观之人,“皆咬牙切齿,争欲拳殴李甲和孙富”,就是最好的说明。篇末作者高度赞扬十娘为“千古女侠”、“明珠美玉”,而李、孙二人在众目睽睽下仓皇逃走,最后都不得好下场,表达了对社会现实的控诉。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所表现的是杜十娘美好的生活愿望与封建制度矛盾冲突,十娘的爱情悲剧在客观上提出了处于社会最下层的妓女如何摆脱受凌辱的悲惨境遇和被买卖的商品地位,从而具有与别人一样平等的人格,过上“人”的正常生活。在这一程度上表现了个性解放的思想。

封建制度、礼教的冷漠无情,以及金钱对人性的践踏。十娘并不是一定要自沉,非死不可,死肯定不是最佳的结局,特别是对世间最宝贵的生命来说。但在杜十娘,必须这样,她别无选择,十娘在社会上没有生存空间,她要么妥协,要么灭亡。不是凉薄负心的李甲一人,她面对的是整个社会,十娘的悲剧是封建社会、封建制度造成的。

误落红尘,出身卑下,却真诚地相信那些美好的道德价值观念、真诚地相信爱情、真诚地追求尊严和自由,这是无比珍贵的。我觉得现实如何是不由人的,但对美好的向往应该是从心的,我们不可以改变现实,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的心。保持一颗善良、坚定、相信爱的心,莫失莫忘,这难道不是生而为人的幸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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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高永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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