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西西弗里书店,购入一本简媜所写札记,心下欢喜。骤然忆起,初读简媜,竟已是七八年前的事。彼时方进入懵懂的青春期,读很多不够连续的文字,每天似乎都有万丈经不起推敲的情绪的暗流在体内兀自冲撞,年轻的胸腔又似是装满了随时准备振翅而飞的白鸽,刹那间就沸反盈天。
札记的排版很有趣,不同于以往读过的纸质书那般每页都大落落地用文字铺满,诚如其名《私房书》,翻过每页,都默契地留了一片干净的天空给读它的人,或是返璞归真的箴言或是几句无谓的慨叹,读者皆可凭笔尖掠过的温度和眼角的湿度,留下些许属于自己的痕迹,好似终于扭转了作者与读者只一人写一人读的寂寥景象,到底多了几分琴瑟相和的情致,这很好。
那么,喜欢简媜的文字什么呢?
是心照不宣的点到即止么?亦或是带着清冽气息的看穿繁冗人生心下沉静的无意识的尖锐?东坡先生曾言,“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而我一介行人,无论是游弋在平湖烟雨间,或是蹇步于岁月山河中,难免间杂着烟火气的精神的不自由与眼界的不广阔,需要能让内心更清醒的力量来支撑自己的空中楼阁,需要醍醐灌顶的存在来明晰自己跳出框架,在须臾万象中保持初心不变。所以简媜见血的字字珠玑,囊括宇宙与尘土的胸怀,小女儿情态的嗔叹,如此种种,不尽相同,矛盾和谐地存在,为我在孑然独行在朝圣路上的灵魂注入新血液。
简媜谈情爱吗?谈。但她也谈宇宙,谈万物生长,谈大爱,谈文化,也不避讳谈狭隘谈金钱,自得地谈一个四五十岁仍不曾婚嫁的女人的窘境与稀松日常,使我看明白,闲敲棋子落灯花也好,空忆赌书泼茶也罢,不过是人生不同阶段的不同映象,顺其自然做当下该做的事便是了,不应也毋需问太多天命,平白添却了几缕额前自艾的愁纹。“世间攘攘,皆为利往。”人,缺一分知足,少一分读书不为稻粱谋的傲气和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洒脱,我们本不该被外在的形式贴上标签,受其禁锢,折了筋骨,丢了灵魂。在物欲横流的现代,木心先生笔下“车、马、邮件都慢”的日子已经渐行渐远,我们更该自持清醒地生活而不是生存,就像鲁迅先生在《伤逝》里曾写道,“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而人生——如简媜《私房书》的封面那句——“如果赏过一回痛哭淋漓的风景,写一篇杜鹃啼血的文章,与一个赏心悦目的人错肩”,也就够了。不问来时,不问去路,人间有味,朦胧飞鸟归青山,慢煮春光惊茶盏,落落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