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至,一往情深。从前不曾觉得红尘散漫,反而珍惜得如此温良,每当静下来,心里都会生出一种轻微的感慨。能以一个女子之身,用柔软的心肠走过细密的人间岁月,指尖裙角不经意间扫过繁华里的一点静默,却是那样的喜悦,婉转在心里,终成挚爱。
譬如读书。
此时正值夏季,天空碧蓝如洗,草木苍翠欲滴,一派生气勃勃。夏天的热烈与火辣,在这瞬间交集,空气中混合着膨胀的分子与炙烤大地散发的自然的清香,让人迷恋而又彷徨。
真是热啊。蝉在树上似在嘲笑着人们的燥热,而我早已忘记卸下心事轻松上路的自己了。想奔跑却无路,想逗留却没有护荫。迷糊中走进一间书店。
“叮铃”,门口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书香气扑面而来,小小的店面花花绿绿的书,有孩童躲在角落汲取着知识,店员百无聊赖地挥舞手中的扇子以驱赶热气。那只慵懒的猫还在,只是已经衰老了不少,张开没有多少牙齿的嘴巴打着哈欠。一切都是旧日模样。
这家书店在这里多久了?不记得了。从小学开始,书虫一般却囊中羞涩的我就开始如钉子户一般驻扎在这里。每到周六日,便一心醉倒在书店里。只是看的都不是些什么正经的书,漫画,奇幻故事,侦探小说……只要拆了封的,可以看的都区阅览。有时候不好意思,便会偷偷攒一个星期的钱买上一本书,以求得不让店员讨厌。
“嘿,小姑娘,是你呀!”阿姨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喜地叫出声来,思绪便被拉了回来。一脸诧异地盯着眼前的人,想了好久才发现那是十年前在这家书店供职的年轻店员。
原来时光已经把她打磨成这般模样了啊。岁月收回她年轻的脸庞,却赠与了她更多的优雅与从容,仿佛可以将心情凝固在时光深处,依然是个笑颜如嫣的年轻女子。
“好久不见啦。”阿姨微笑地看着我,仿佛我是她的老朋友,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归来。
“是的,现在在远方求学,很少回来了。”我小心翼翼地解释着,心里总觉得成年后就舍弃了书店转战电子书的自己像是抛弃了母亲一样的坏孩子。
“丫头长大啦!那时候我记得你最爱躲在一个小角落看书。偶尔几次还拿出了一堆皱巴巴的五毛一元来买书。那认真劲,一看就是个读书人。”阿姨细细地说着,眼前就像是展开了一个场景,那是年幼的我,躲在角落看书的身影。
从前我读书没有章法,只是一心一意跌进去,仿佛旅途一样,一个人背着行囊,抛开周身的烦乱嘈杂,还有烟火灯影的琐碎,跋涉进去,循着那溪声云影,恍然地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从不知原来有人关注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被一个陌生的人记住那么多年。
“以前这里就光卖书,这几年经济不景气哟,和文具有关的都卖了起来咯。”环视周围,的确是如此。以前这里只有寥寥几个书架,而现在这里,各种各样的架子,堆满了玲琅满目的小杂货,挂历,明信片……
但那些熟悉的书香气和泛着旧色的木桌,都在提醒着我,纵然已经过去数年,这里仍存留着小时候的记忆,空气中是熟悉的味道,指尖划过书的扉页,一瞬间竟然晃神。
就这样立在了原地。所有的思绪,缥缈而凝结,与记忆深处浅浅淡淡的篇章重叠,几经轮回里的风霜,验证曾经的沧海旧誓言。凝眸处,一时间竟是痴掉。
书店就像是一位遵守诺言,久久守候的老朋友。当我姗姗来迟,它没有怪责,依旧用宽广的胸怀与深厚的内涵迎接我。人生兜兜转转,走走停停,多少秒契无言的感叹,最后都归于恬淡的微小,最浓的丽色,原就在这脉脉不得语中。
书里读书意,也不过是在寻找熟悉的事物,求得一丝感动,在这人生给自己力量以坚定地走下去。我仍然一无所有地读着书,读着人生。
恍惚间抬头,斜阳已暮,心间白云往返,四处飘散。与老朋友相聚时间已到,该离开了。
我不敢再逗留,但这日所得到的感动,足够我勇敢地对抗炎热地夏季与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