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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明信片》

时间:2018-01-31 13:51:33 来源:扬州大学张漫漫原创 作者:张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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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还没到。

接到婶子电话,一路赶到传达室。领着婶子没走多远,值班老大爷在后面一路追着我,我停了下来,值班老大爷喘着粗气儿对我说:“瞧儿,张医生,明信片不顺便带走?”我抚额微笑,接过来,一个劲儿地谢谢老大爷。冬天了,地上全是之前结好的整块儿冰被各种不同车轮碾压后剩的碎冰,我知道这样的路滑得厉害,不放心老大爷,看着老大爷走回了值班室,我才领着婶子接着朝医院门诊楼走去。

这是冬天,天儿已经很凉了,到了夜里,还得受着这刺骨的寒风,婶子许是这样才着凉生了病,婶子这一病,咱儿可都慌了神,本来是全家等着我七点下了班就赶回家吃年夜饭,现在得先给婶子看病。

“喂,妈啊,现在门诊室满了,估计得等会,要不你们先吃,给婶子看完病我就带着婶子回来。”

“哎哟,这有什么?门诊室里不都是你的同事吗?插个队,先给你婶子看,大家都等着你俩吃年夜饭、看晚会哩。”我只是一阵儿苦笑,我明白,搁谁那,都不愿意等,今儿家家团圆,大家都指着早点回去,谁愿意把时间耗在医院?我陪着婶子等着,拿来了值班室里的毛毯给婶子披上。

“妈妈来电”,我本想耗着不接,结果被婶子看到了,这要是回去和我妈一说,又免不了几天的唠叨,无奈下我只得接了。电话那边传出爷爷的声音,爷爷在那边着急了,问婶子怎么样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我忙应着:“爷爷,别着急,快了,快了,婶子也没多大事儿,别担心,孙女儿一定回来陪您跨年。”说完爷爷在那头连声应好,说话的中气也明显感觉足了些。挂了电话,我长吁一口气,准备做点什么了。

门诊室里挤满了人,看着婶子的号码牌和排在前面的长队,我好像必须要做点什么了。一般节假日,医院里值班的医生本来就不如之前多,尤其是今天这样的日子,留下来值班的医生就更少了,像我这样准备踩着点走,一刻也不愿意耽误在医院的人不在少数。这样人手不如之前的足,患者还在一直增多,我必须要做点什么了。我怕脱离了队伍,于是我先踮着脚朝门诊室里看了看,可是人太多,实在看不到医生的脸。我寻思一会儿,想起来门诊室门口是有当天值班医生名字的,我决定挤着到前面去看看,我叫来了婶子,让她排着队,我挤着向前挪动,其实也不是我自己在挪动,我感觉我是被无数个肩膀慢慢给挪到门口的。看到今天是黄主任值班,我一阵儿窃喜,他是咱们门诊部的老主任了,医术自然是不用说,婶子能够被黄主任诊断,可算是碰对人了。而且黄主任为人和善,平时谁和他换班他都干,这不,作为医院老人,今儿肯定又是跟哪个年轻医生换了班儿才坐在这儿的。因为我今早刚来就看见黄主任忙着从手术室里出来,护士告诉我黄主任已经在医院连续待了一天一夜了,按着规矩,今天轮到黄主任休息。

黄主任这人好说话。

终于,我挤进黄老的门诊室,清朗的声线从人墙内传出。话音未落,我抢先一步:“黄医生,黄医生——”,人墙裂了道缝,我拿着婶子的病例凑上前:“麻烦您帮我婶儿瞧瞧。”略垂的镜框下抬起一双挤着皱纹的弯眼,“给我看看,几号啊?”

不知怎的,见着黄老我就怯了,之前想好的要说挂号牌丢了但已经是轮到婶子了,类似这样的话,说不出口了······脸瞬间涨红。看出我的尴尬,黄老主动说:“先坐着等等吧。”说着便接过我右手边老大爷的病历本,仔细地询问症状。我忙着退了出去。“今儿的确会迟了!”我拉婶子退出来,让婶子先坐下,说里面会叫号的,不必站着,咱们坐着等。

想起刚刚传达室老大爷托我给带的明信片,我再一次挤进黄老的办公室。走到黄老对面桌,我知道这才是黄老的座位,今天是替人家的班儿。我将方才那张明信片摆在台板上。透明玻璃下,墨绿色的丝绒布映入眼眸,漾开世间最美的柔情:明信片来自各地——中央美院、希腊、亚美尼亚、突尼斯……行间可以瞥见“环球旅行”的字样,正中几篇“豆腐块”作文,从五年级排到高三。所有这些都属于同一个名字——“黄忆馥”,也不可否认地,属于她“亲爱的爸爸”----黄老。不是第一次看了,但那个瞬间,突然记起自家老头儿也有块玻璃台板,里面压的全是“宝贝”。我匆忙示意黄老已将明信片取回,放在桌子上。他点头说好,他的笑意在眼角扩大。

听之前退下去的主任说,黄老一毕业就来院里工作,结婚的时候年纪就不小了,黄老是老来得女,女儿可是黄老的心尖儿肉。黄老很爱她的女儿,妻子过早的离世,黄老一个人照顾女儿,工作忙又放心不下女儿的时候,就会带着女儿来医院过夜,办公室就两个长条沙发,女儿占了一个沙发,黄老就趴在桌子上眯一觉,怕误着同事休息。我们都见过黄老的女儿,性子温和,人也乖巧,如今在外地工作,是一位老师,喜欢旅游,一放假就先旅游然后回家。今年不赶巧,飞机航班取消了,改买火车票,估计会迟几天回家,这是上一张明信片的内容。

八点看晚会一直是我家的习俗。我盯着手表一直看,都八点了,我还陪着婶子等在医院。幸得最后看完病也不算迟,接近九点,春节联欢晚会也才过了一个小时不到。我迅速脱下白大褂,领着婶子准备回家。走的时候想和黄老打声招呼再走,可人还是很多,我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就走了。回到家里,全家边看晚会边吃着饭,浓浓的温暖和幸福在心间儿散开来,和家人在一起真好!团圆真好!

我心里想着黄老。我和她女儿差不多大,在单位里,他像照顾女儿样的照顾我,我想着跨年的时候给黄老打个电话,说一声:“新年快乐!”这个电话很漫长,响铃很久都没有人接,直到电话自然挂掉。我想兴是黄老还没回家,在医院忙着,于是我又打了黄老办公室的电话,这个电话依旧漫长,也没有回应。我想许是黄老在回家的路上,没听见手机响,这会已经到家了,于是我又一次拨通了黄老的手机,还是依旧漫长到自然挂断。接着我迅速打了黄老家里的电话,还是没人接通。

这很奇怪,对于黄老而言,他不接电话的情况很少,这是职业病,医生多半是24小时待机,有紧急患者或是紧急手术的时候,还得随叫随到。联系不到黄老,我有种莫名的心慌,医院护士站电话又老是占线,这就更加令我心慌。

“快--,快--,快来--!紧急手术!”这是我接到的唯一一个来自医院的电话。

到了医院知道黄老出事了。从楼梯摔下去,头朝下,大家多是乘电梯,没人走楼道,发现黄老的时候,黄老只有微微的脉搏和僵硬的四肢。

“手术中”的血色灯光,哗一下被无情掐断。

冰冷的手术台上横着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徒劳地再次确认,却摸不到脉搏,听不到哪怕是极其微弱的心跳,仪器上无一例外的统一显示着笔直的白线。黄老,走了!一位全院敬重的长者,只要早发现半小时就有机会可以就活!

两三个同事已虚脱得就地躺下,趴着,蜷缩着,呜咽着。走出手术室的我,已经忘了是如何冲到医院、怎么把手术服换上的,忘了现场有哪些同事!但我知道从没有一场手术可以聚集这么多医生!从没有一场抢救让大家拼尽全力却充满绝望!

我失魂地游荡。不觉间,到了黄老的办公室。

空荡荡的。

新到的明信片,还没放入台板。我凝视许久,忍不住泪流满面。

回家路上,公交车上放着重播的晚会,车上的人兴致勃勃地看着晚会,打着电话说:“爸,我过几天就回。”

透明的车窗上浮现出明信片模糊的字迹。忆馥保证说,以后会缩短行程,在春节前赶回家。

······

“爸,新年快乐!----爱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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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高永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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