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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述《许三观卖血记》的重复叙事手法

时间:2022-01-23 23:57:39 来源:湖南师范大学树达学院 作者:郭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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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述《许三观卖血记》的重复叙事手法

在具体的阐述《许三观卖血记》的叙事手法之前,我想先谈一谈我对于这一篇文章的看法。

《许三观卖血记》作为余华的长篇叙事小说,在这一部作品当中余华将他的写作视角落到了最普通的人民群众上,通过卖血这一件事情展示了一个具有代表性的底层群众的生活。作品的时间跨度很大,主人公(许三观)经历了从新中国成立到大跃进再到文化大革命这一系列的事情,余华通过对具体事件的描写揭露了许三观一生当中的重要变化,让许三观这样一个平面的形象有了立体的表达,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们的记忆当中留下了他的痕迹。

余华在序言当中说了这样一段话让我有所触动,他说:“在这里,作者有时候会无所事事。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发现虚构的人物同样有自己的声音,他认为应该尊重这些声音,让它们自己去风中寻找答案。于是,作者不再是一位叙述上的侵略者,而是一位聆听者,一位耐心、仔细、善解人意和感同身受的聆听者。他努力这样去做,在叙述的时候,他试图取消自己作者的身份,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位读者。事实也是如此,当这本书完成之后,他发现自己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多。”确实如此,当一部作品被创作出来后,作品便不再属于作者,作者也从故事的创造者变成了事情的记录者。通读完《许三观卖血记》让我感受不到有什么大的违和之处,这仿佛就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是通过作者有着艺术性地加工后的产品。我所要表达的其实也就是余华写作技巧的那一份淳朴,不加修饰的自然之感。

在谈了一些我关于读完这本书的感受之后。言归正传,来实际的阐述一下在一篇故事当中作者所采用的叙事手法。

重复叙事,是余华在《许三观卖血记》当中运用的最为广泛的一种表达方式。重复叙事这样的表达方式使我联想到了中国诗歌当中所采用的回环叠唱的艺术表现手法,通过不断地堆叠使得文章营造出一种浓厚的氛围,具有音乐性与感染力,可以让读者带入到表达的情景当中,又不至于因为表达的雷同而产生疲倦心理。余华的重复叙事让我感到了两者之间的相似之处。

在《许三观卖血记》当中,能看到有一些章节完全就是通过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对白推动情节的发展,用大段大段的具有相似性的细节叙事来达到故事的不断推进,而故事整体也是围绕着“出事—卖血—生存”主要脉络进行展开。整体而言,余华的重复叙事也就是通过对白、细节的表达以及主要脉络的重复来完成了这一篇故事的叙述,打个比方就是主要脉络就像是树的主干支撑着枝叶的发展,对白和细节表达就像是树干里面的疏导管来输送营养物质使得树木长得更加茂盛。接下来我也就对白、细节表达、主要脉络三个方面进行更加详细的阐述。

在对白的重复上,在文章当中是很常见的,这是构成这篇文章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文章当中关于矛盾冲突、人物行为、思想观念、社会变化的变化都是通过对白体现出来的。也是通过对白的重复使得文章表现出了需要表达的情感,也使得文章的语句、情节之间具有这音乐性和流畅性。像是在第四章当中:

许玉兰躺在产台上,两条腿被高高架起,两条胳膊被绑在产台的两侧,医生让她使劲,疼痛使她怒气冲冲,她一边使劲一边破口大骂起来:

“许三观!你这个狗娘养的……你跑哪儿去啦……我疼死啦……”

“使劲。”医生说,“还早着呢。”

“疼死我……我怀胎十个月……疼死我啦……许三观你在哪里呀……医生!孩子出来了没有?”

“使劲。”医生说,“头出来啦。”

“头出来了……我再使把劲……我没有劲了……许三观,你帮帮我……许三观,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许玉兰大汗淋漓,呼呼喘着气,一边呻吟一边吼叫:

“啊呀呀……疼啊!疼啊……许三观……你又害了我呀……啊呀呀……我恨死你了……疼啊……我要是能活过来……啊呀……”

助产的医生说:“使劲,再使劲。”

她喊叫着:“许三观!你这个骗子!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挨刀子的……许三观!你黑心烂肝!你头上长疮……”

“生出来了?”许玉兰微微撑起身体,“这么快。”

通过许玉兰生产过程中的对话,我们就能够很自然地感受到对白的重复所营造出来流畅感和音乐性,让我们感受到女人生产时的困难,而就是在这样简单的对白当中时间跨度就直接横跨了五年生下来三个孩子。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的片段,在文章当中最具有代表性的重复对白,应该是当许三观知道许玉兰和何小勇有过一次出轨的行为,并且自己的大儿子一乐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后,许三观不再遵循结婚前对许玉兰的承诺而让许玉兰去做他做的事情,来发泄他心中的愤懑:

许三观躺在藤榻里,两只脚架在凳子上,许玉兰走过来说:

“许三观,家里没有米了,只够晚上吃一顿,这是粮票,这是钱,这是米袋,你去粮店把米买回来。”

许三观说:“我不能去买米,我现在什么事都不做了,我一回家就要享受,你知道什么叫享受吗就是这样,躺在藤榻里,两只脚架在凳子上……”

许玉兰说:“许三观,我正在洗床单,这床单太大了,你帮我揪一把水。”

许三观说:“不行,我正躺在藤榻里,我的身体才刚刚舒服起来,我要是一动就不舒服啦。”

许玉兰说:“许三观,你来帮我搬一下这只箱子,我一个人搬不动它。”

许三观说:“不行,我正躺在藤榻里享受呢……”

许玉兰说:“许三观,吃饭啦。”

许三观说:“你把饭给我端过来,我就坐在藤榻里吃。”

通过两人之间的对话,体现出了许三观内心的委屈与纠结,他渴望通过肉体上的满足来填满自己精神上的空洞。他想让许玉兰知道自己对于这一件事情的不满,但也知识通过这样可以说是算不得很严重的行为来抒发。这样的重复表达体现出了许三观的生存态度,他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他只是想安安稳稳的过完他这一辈子,哪怕是再难的事他都可以忍受,像是在文革期间,许玉兰被打成妓女,别人让他在家里批斗许玉兰,在三个孩子面前揭露两人的不堪,他也是默默地忍受不反抗。这样子类似的叙述在文中还有很多,这样的表达让文章具有音乐的流畅感。而关于《许三观卖血记》的创作构想,余华也曾表示:“我非常强调它的音乐感。”余华采用很直白的叙述方式,却使得文章的艺术性达到提高。

在细节表达的重复上,主要体现在两个地方“眼泪”和“走”。在灾荒年,许三观一家吃不饱,许三观去卖血得了钱,但是因为一乐不是他亲生儿子所以他留他一个人在家带其他人去吃面条,而一乐想吃面条想疯了,哭着喊着想吃面条还说谁给他吃面条谁就是他爹:“许三观,你家的一乐呜呜哭着往西走了;许三观,你家一乐不认你这个爹了;许三观,你家的一乐见人就张嘴要面条吃;许三观,你家的一乐说谁给他吃一碗面条,谁就是他的亲爹;许三观,你家的一乐到处在要亲爹,就跟要饭似的,你还不知道,你还躺在藤榻里,你还架着腿,你快去把他找回来吧。”以及当许三观想吃猪肝去献血但是医院不收,他边走边哭的样子:他无声地哭着向前走,走过城里的小学,走过了电影院,走过了百货店,走过了许玉兰炸油条的小吃店,他都走到家门口了,可是他走过去了。他向前走,走过一条街,走过了另一条街,他走到了胜利饭店。他还是向前走,走过了服装店,走过了天宁寺,走过了肉店,走过了钟表店,走过了五星桥,他走到了医院门口,他仍然向前走,走过了小学,走过了电影院……他在城里的街道上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街上的人都站住了脚,看着他无声地哭着走过去。通过对于细节表达的重复叙事将最直观的悲伤体现在读者的眼前,让他的情感得到充分的表达,这样的表现效果经过多次的重复之后也更加具有冲击力,用最简单的语言表现出最强烈的效果。

在主要脉络的重复上,也就是由许三观的卖血所组成。许三观一共卖了12次血:第一次卖血是为了娶了许玉兰;第二次卖血是因为一乐打破了方铁匠儿子的头补医药费;第三次卖血是在和林芬芳偷情后给她买补血的东西;第四次卖血是荒年为了给家里买吃的过日子;第五次是为了一乐在乡下能有好日子;第六次是给二乐的队长买东西讨好他;第七、八、九、十、十一次是为了给一乐卖血筹医疗费;最后一次则是想吃猪肝、想喝黄酒去卖血。许三观的一生始终与苦难相伴随,他的卖血行为始终是想让自己、让自己这个家、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好的归属,在这卖血的行为当中我们可以看到许三观那种面对生活无奈却依旧咬牙前行的样子。每一次的卖血都是许三观对于生活的一次妥协,许三观的生活可以说是很悲剧的,卖血是这悲剧生活的一个体现,但却也因为卖血让他的生活得以延续,“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温一温”贯穿了许三观并不算灿烂的一生。在十二次卖血所组成的人生当中,蕴含着丰富的内涵,也是一个人面对苦难时所爆发的对生的渴望。

《许三观卖血记》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很真实的人,真实的就像是在中国某一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余华用质朴的笔调描绘了一个残忍的世界,以简单的重复叙事表现出丰富的内涵。体现出人类在面对苦难时的承受能力,让我们在一个具有悲剧色彩的故事当中看到了人性中顽强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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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高永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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