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枯叶散满了大地。乌云阴沉地笼罩着森林上空,在山林深处的一根榆树的枯枝上挂着一只蝙蝠,夕阳的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树下,投下一大片的黑影。蝙蝠已经在这里挂了好几个小时了,不吃不喝,仰望着天空,竟也没注意到某团可口的“面包”在他面前游走。蝙蝠饿急了,可是他似乎什么也不能干。
他突然感觉到有种力量要将它从这金板凳上狠狠抽离,他拼命抓住这跟可怜的枯枝疯狂拉扯才不至于落地。哦,那是一只雄鹰。该死,那可是蝙蝠的天敌。鹰盘旋于上空,在夕阳映射下他无法看清雄鹰的面孔,不过蝙蝠即便用他短小的指头猜想也知道,鹰此时应该是以一种极其轻蔑的眼光注视着他的猎物。又是一场恶战,势单力薄的蝙蝠根本不是鹰的对手,更别说此时的他的肚子只剩了一点昨天还未完全消化的野果。尽管自己的翅膀被鹰尖锐的爪子划出了一道道血痕,他仍旧拼命反抗着,即便此时的反抗完全是出于动物求生的本能,这只落单的小鱼儿眼看着就要成为某位大鲨鱼的腹中餐了。就在蝙蝠濒临绝望之际,一道寒光闪过,鹰惨叫着跌落了谷底,可怜的蝙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眼前陡然一黑,仿佛有千万只手将自己拖入地狱,堕入黑暗之前最后看到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鹰爪。
蝙蝠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壮硕,翅膀生出了千万根雪白的羽毛,他恍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鹰,挥舞着有着矫健有力的双翼,翱翔于蓝天沐浴着骄阳,用凶狠而尖锐的目光向大地炫耀着他的自由和力量。或许这就是他本来应该存在的样子,蝙蝠这样想着。梦终归是梦,再次醒来,蝙蝠发现自己落在了一棵雪松上。他舒了口气,挣扎着翻起自己麻木的翅膀往山林深处飞去。他得去找自己的蝙蝠同伴。
右翅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蝙蝠吃力的扭动着翅膀,他不能死,他知道如果现在消失在这片土地,消失在他还没找到答案之前,也只最多不过成为动物茶余饭后的谈资。蝙蝠终归是群居动物,就算他这样孤僻而又自命不凡的动物,在这个大家庭里也会有属于他的一席之地。他不得不承认,蝙蝠是比鹰更有温度的生物,即便他们只能在寒冷又见不得光的日子里四处游走。正因如此,他愿意舔着脸去找他的同类,让他们帮忙舔舐自己的伤口。可他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应该是天空霸主的一员,他知道这很可笑,不过他终是厌恶这隐匿黑暗的生活。这世间任何物种都有或多或少的另类,有一只自认为是鹰的蝙蝠再不足为奇了,尤其是他还把自己取名叫白鹰,真是个愚蠢的名字。
白鹰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只看着天渐渐的地黑了,近处的乔木林逐渐变得轮廓模糊,黑暗笼罩下的树林维持着表面的祥和气息。漆黑蜿蜒的河水依旧流淌着,河流为一些动物划分了地界,河水的另一半的一个天然溶洞里,是一群黑暗猎食者的狂欢。白鹰找到一块还算空旷的洞壁上可他还在寻找着他朋友的身影。一只年老的灰褐色蝙蝠靠着蝙蝠独有的感应器官缓缓的靠近了他。白鹰太累了,迷糊中他感受到了来自舌尖的肉糜的腥甜,身上那黑色皮膜的疼痛也消失不见了。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朋友。
他有一个黑鹰朋友,但仍旧是一只蝙蝠,一只吸血蝙蝠,有着老鼠一样的耳朵,老鼠一样的鼻子,老鼠一样的耳朵。他呲着牙咧着嘴在趁着黑夜在林中起伏盘旋的身影深深地吸引了白鹰。从此,他们成为了朋友。黑鹰永远是蝙蝠里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异类,总妄图以自己光秃秃的双翼与站在光里的猎食者争锋。而白鹰在心里给他取了一个和自己相配的响亮的昵称,黑鹰。白鹰想成为黑鹰一样的动物,腾于九霄之上睥睨着他的猎物。可黑鹰终究不是鹰,他不过是一只蝙蝠。即便他曾在万里高空独自战胜过凶狠的老雕,即便他在蝙蝠里受万人敬仰,即便他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人,可他终究不是鹰……根植在他血液深处的基因注定了此生他终将隐匿于黑暗。别以为蝙蝠以为插上鸡毛就能拥有鹰翼,因为他们生来就没有羽毛,生来就不能享受云天万里的辽阔。
白鹰再次从洞里苏醒的时候,洞外狂风骤起,山雨也落下了,远处山峰闪下一道银白色的电球,洞里淌下一洼洼雨水。黑沉沉的乌云遮住了太阳,风裹挟着阵阵沙砾来回翻滚,黑鹰死的那天,也是这样,沙砾带着血污吹着白鹰的脸生疼。
多年以后,山林里出现了一群奇怪的狩猎者,他们长着老鼠一样的面孔,住着蝙蝠一样的巢穴,生在蛛网盘错的黑暗洞穴,彼此依偎着生活,却带着鹰一样的褐色双眼,还有一对银白色的利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们翱翔于蓝天上以高傲的姿态蔑视着万千生灵,他们称自己为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