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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梁春尽落香尘——解可卿之谜

时间:2021-12-26 22:25:32 来源:青岛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作者:白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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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梁春尽落香尘——解可卿之谜

秦可卿是“金陵十二钗”中最早辞世的女子,由她之死拉开红楼悲剧的序幕。她无疑是红楼中重要的角色,引宝玉入太虚幻境进而引出十二钗正副册,暗示人物命运,奠定文章终是“红楼梦一场”的悲剧基调;死前托梦于王熙凤,再次点明宁荣二府荣华终尽的结局。可以说秦可卿在全文中具有起首的重要作用,而这样一位女子偏偏最早离场,位于十二钗中最后一位,与钗黛遥遥相望。再加上可卿出场离场都托梦而来,以幻笔现身,凡尘与幻境中地位的差距、性情的矛盾,都为她蒙上一层神秘面纱,处处都是一个“谜”字。

一、身世之谜:生于幻海,魂归情天

秦可卿于全书第五回出现,凡尘中她是宁国府贾蓉之妻,贾珍儿媳。是营缮郎秦业从养生堂中抱养的弃婴,无从寻找身世之根,这让可卿从一出场就带有神秘色彩。且其父秦业之名暗示“情孽”,其弟秦钟之名暗示“情种”, 秦家人可卿的命运自然与一个“情”字脱不了干系,可看作是“情”的化身。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红楼十二曲中其对应的《好事终》更是唱道:“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将宁荣二府的衰败归罪于一位女子。用秦可卿暗示因淫情招致死亡的悲剧。

而太虚幻境中她是警幻仙姑之妹,身份高贵,乳名兼美,甲戌侧批:“妙! 盖指薛林而言也”。“兼美”实则指兼宝钗与黛玉之美,也是“情天情海幻情身”的本意。薛宝钗成熟圆滑,处事周全,是俗世中大部分人理想的妻子形象,却不曾令宝玉动心;林黛玉颇富才情却性情清高,与宝玉情投意合,但为世难容。而秦可卿却集钗黛之美于一身,由她带宝玉领悟情事,以“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甚至警戒宝玉不可陷入“情”之迷津。塑造出如此纯情完美的女性形象,可见作者将理想之语赋予了秦氏。

凡尘与幻境中身世差别巨大,身份象征更是天差地别。秦可卿来路无从追寻,养女身份最终以极高规格的葬礼结束。如此风光的官位,甲戌本却批注道““在封龙禁尉,写来褒中之贬”,庚辰本中也批:“贾珍是乱费,可卿却实如此”,可见此官位配秦可卿并不高,与其警幻之妹的身份吻合。如此,将可卿凡尘与幻境中身世连结,于幻海中生成情身故无处寻,魂属情天故以贵礼送其归去。

二、死因之谜:死封龙禁尉,淫丧天香楼

秦可卿于全书第十三回离场,章回名为“秦可卿死封龙禁尉”。早在第十回文章就交代了秦可卿身体不太好,尤氏也曾谈论秦可卿说:“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后来府内请了医术高超的张先生为秦氏问诊,张大夫道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可知秦氏若是能熬过明年春分,这病也就不危及性命。可接下去的两回作者偏偏不再写此事,转而写贾瑞、凤姐一事点题“风月宝鉴”去了。待读者逐渐将秦氏之病忘却,第十三回却是突然写秦氏之死,读者乍读似乎觉得其死于疾病,此实为作者幻笔。细看按时间线考证,第一年春分秦氏分明已经熬过去了,此系又一年春分,季节相同,年岁却已往后推了一年,读者若不仔细考证每一字确实难辨其中奥秘。既是又一年春分,秦氏之死自然与疾病无关。

此外文中不少细节也处处暗示秦可卿之死的离奇之处。首先,病死与判词不符,从秦氏判词看上,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可推断其为悬梁而死,并非病死。其判云:“情既相逢必主淫”也暗示了可卿之死应是与情孽相关。其次,文中于可卿死时写道:“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从“纳罕”、“疑心”二词推敲,可卿之病宁荣二府无人不知,若可卿丧命是病因,众人又何须感到奇怪,可见其死之蹊跷。甲戌本批注:“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事,是不写之写”印证了推断。接下来,秦可卿丧事也可见端倪,如文中写道丧礼“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一般灵堂设于大厅,为何还要单设一处于天香楼上,且解的还是“冤洗业醮”,由此不难看出秦可卿死因并不单纯。最后,文章批注最有力地论证了秦可卿并非病逝,脂砚斋评曰:“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嫡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庚辰本回末批:“通回将可卿如何死故隐去,是大发慈悲心也。叹叹! 壬午春。”

细读秦可卿丧命始末,知其死因淫丧天香楼。隐可卿之死,去其污名,笔者、批者动情之处也。

三、伦理之谜:因谁淫丧天香楼

既然“淫丧天香楼”才是秦可卿真正的死法。那么,与秦可卿涉淫的人又是谁?笔者惯用“草蛇灰线”的手法,早已伏脉千里。秦可卿与其公公贾珍关系不一般,其实早在小说第五回中作者就有暗示,秦可卿带宝玉进入自己的房间,房内陈设“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案上放的武则天的宝镜,赵飞燕舞过的金盘,盘内有安禄山掷伤太真乳的木瓜,还有寿昌公主的卧榻、同昌公主的联珠帐、西子浣过的纱衾。”所写到的武则天、赵飞燕、杨玉环、寿昌公主、同昌公主、西施六个女子并非作者随意攀扯,落笔都有其深意,并不单单只展现秦可卿房间的香艳,暗示其风情本性,更有强烈的隐喻功用。比如同昌公主的连珠帐,暗示驸马与公主母妃的乱伦关系,此处便已暗示了秦氏、贾珍间的乱伦私情。

而小说第七回中作为贾府老仆人的焦大在醉酒后破口大骂:“太爷会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不务正业,不学无术,净在家里做些偷狗戏鸡的事,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爬灰”又叫做“扒灰”,指公公和媳妇之间乱伦私通。焦大的身份断不能说假话,便更加印证了这段公媳的私情。

而这段私情的主角——贾珍本人在秦可卿死后的态度,告诉读者确有其事。文中道:“贾珍哭的泪人一般”,甲戌侧批:“可笑,如丧考妣。” 而贾珍从言语上的“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此时贾珍恨不能代秦氏之死,这话如何肯听。”到为秦氏大操大办丧礼,甚至为其购置超越秦可卿宁国府媳妇身份的棺木,为了让儿媳秦可卿丧礼更风光些花钱给儿子贾蓉捐前程等行为都超出了与秦可卿该有的公媳之情。

秦可卿的两个小丫鬟,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触柱而亡;名宝珠者,见秦氏身无所出,自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甲戌本侧批:“补天香楼未删之文。”回扣秦氏死因,也暗示两个小丫鬟许是因撞破天香楼一事,无法在宁国府待下去为自己谋得的出路。此则系暗线。

红楼以秦可卿为引打开金陵十二钗的卷轴,以秦可卿临终嘱托“三春过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为十二钗命运作结。幻海而来,魂归情天,仅一人便有如此多谜因,更是点题红楼一梦。而画梁春尽落香尘后,作者幻笔下的秦可卿不过是迷雾后“千红一叹,万艳同悲”中最早落下的那一朵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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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白玥供稿

责任编辑:高永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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